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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045. 暗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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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045. 暗鬥

位高權重者攪動風雲,到了尋常百姓這裏,便成了捕風捉影的傳聞,播撒輿論、引導輿論,當權者深谙其道。

當然,還有一種人,也深谙其道。

許清如不比來長安的胡商笨,她當年可是憑一己之力創造了“二十四節氣”流行服飾,如今陷入人生困局,她同樣有這個自信破局。

臨近元正,偏紅色系的衣袍和配飾又流行起來,老百姓不能穿專屬於勳貴階層的朱紅絳紅,但可以找些類似的顏料打擦邊球。

墓紅色——比朱紅暗淡,比絳紅深沈,不像胭脂色妖嬈,更不像玄熏色壓抑。

更為重要的是,它寓意好。

周公有言,夢見棺木乃大吉,墓紅色是大吉的標配,穿墓紅,商人會賺,戀愛中人會成,總之,是能迎春納福、化險為夷的好顏色。

可在長安,墓紅色的流行還與一件傳聞有關。

坊間傳,昭安公主回程路上拜謁昭陵,與死去六年的邕王獨處一個時辰,回府後被其夜夜托夢,癡纏,不得安寧。

邕王本就是猝死,這種離奇死亡的人總會帶點神秘色彩。

有說邕王被昭安公主說服投胎了,元正當日生的男娃都有可能是邕王轉世,大富大貴之命。

更有甚者,說邕王本就沒死,那棺木裏空空如也,他為了躲避朝堂紛爭,大隱隱於市,逍遙自在去了……

“阿姊這是何苦,謠言再這麽傳下去,阿姊的名聲可就徹底沒了。”

落纓一邊研墨一邊嘟囔,她陪許清如在上善書肆抄書,瞧著清如那一手精致工整的真書體,頗為羨慕。

“我的名聲,早就不在了。”清如回,擱筆,捏起宣紙觀摩自己的字。

“那陸三郎怎麽辦?坊間都傳阿姊與邕王生生世世糾纏不清,你逃他追,似要將阿姊帶走一般!陸公子聽了肯定難過死了吧!”

“這不正合我意嗎,也讓他知難而退。”

清如起身,望著店門外熙熙攘攘的人群:“落纓,你做的很好,多虧了你,京中這些傳聞才得以發酵和流行。”

落纓笑回:“這算什麽,想當年在神花教我可是主抓傳教這一塊的……”

說到這又覺得尷尬,於是調轉話鋒,調皮道:“呃……阿姊不用擔心,為了讓傳言更加真實,我還在府上前後庭院安放了供奉的靈位,請了巫女做法事,葛氏都快被我氣瘋了!”

她指了指門口,拉著她過去:“咱們書肆大門兩側也貼了符咒,都是鎮魂貼,另外,我還定制了墓紅色的衣袍,明日便到了,到時候給咱們書肆的夥計一人一套穿上,總之,要讓長安的百姓覺得,阿姊確實是為邕王所擾。”

這一番話閉,許清如吸了吸鼻子,擡手摸了摸落纓的頭:“你還真是……與邕王對著幹呢!”

落纓更加神清氣爽:“不瞞阿姊說,這些日子在長安,我學了好多東西,除了阿姊教的生意場上的事,我還走街串巷,了解了長安城布局和市坊特色,還交了個朋友,祖籍新羅,叫金川,散播傳聞的伎倆有些是他教我的呢!”

清如覺得有趣,剛想細問,卻聽有家仆來報,說是阿母在莊子上病重,要見她一面。

***

莊子上的日子本就平淡安寧,只要錢花到位了,那些伺候的農婦都會盡心盡力,且清如隔段時間親自送藥,母親的病雖沒有好轉,但也維持了現狀,不會惡化,眼下是怎麽回事?

她坐於塌前,拉著阿母的手,給她按摩僵硬的指節。

醫者施完針,把她叫出去說話,說此次病因是藥量少藥效不濟而致,問清如是否私自減少了藥量,若長此下去,怕是危在旦夕。

醫者走後,她將莊子上上下下巡查了個遍,最後發現,是阿母常服的藥丸出了問題,顏色淡了,形狀也小了一圈。

只有她知道,那是宮中特供,是她從居文軫手裏乞討交換來的,阿母吃了大半年都沒事,怎會在這幾天失了藥效?

“我得進宮一趟。”她對落纓說,“我先給太子妃遞消息,等她召見。我走後,你看住葛氏,書肆這邊也先歇業。”

“會去很久嗎?”

“不曉得。有可能很快就回,也有可能三五日吧”

“可五日後,陸公子就來咱府上提親了呀!”

清如沈默,嘆息:“隨他吧。”

按照以往的慣例,太子妃郭氏召她進宮後,總會讓她在偏殿住上一宿,第二日才肯放她回府,一是郭念雲雖出身高貴,但並未出過遠門,加之好奇心重,清如則成了她了解外界的窗口;二是她性子並不溫良,交友甚少,還常與太子爭吵,清如來了,也能說幾句知心話。

她與郭念雲的情誼,說不上多深刻,但卻極為自然,身份高低並沒有造成太大阻礙,可能因為她們都是武將之後,對一些繁瑣規矩看得淡。

許清如入宮後很順利地住了一日,趁時機成熟,她向郭念雲求了個情,說皇宮內寺凈慧寺很靈驗,想去為病重的阿母抄抄佛經祈福。

郭念雲一聽,一時興起,也要跟著去,還要引薦內尼惠燈,清如謝過,執意要自己去,幾番勸說不下,剛要放棄,太子李淳卻來了。

“殿下?”郭念雲看見李淳的一刻有點驚訝,他已經一月多未踏足自己的寢殿。

想到這,郭念雲想朝他撒撒氣:“殿下監國,日理萬機,怎還有功夫來臣妾這裏晃蕩?”

清如一楞,太子在監國,那聖上呢?龍體欠安還是依舊囚禁在舒王府?

“哦,聽說你這裏來了貴客,特來看看。”李淳瞧了眼跪在地上的許清如,“起來吧,此處不必拘禮。”

他繼續說話,但話不是說給郭念雲聽的:“京中關於邕王的傳聞越演愈烈,我已派人尋根溯源,等捉拿到始作俑者,定不會輕判。”

“傳聞而已,不去理它便是,你越去管它,就傳得越大,最後反而成真了!”郭念雲回。

“成真了好啊,成真了好。邕王若能起死覆生,我這個做兄長的第一個為他接風洗塵。”李淳邊說邊扶住郭念雲肩膀,與她親近。

郭念雲沒接話,只輕笑了下,畢竟是他先伏低,心裏自然美。

清如趁勢作禮告辭,出了太子妃的寢殿。

去往禁苑的路並不遠,由宮城往北,出了宣武門右拐便到了。

這裏駐紮了皇家禁軍大部隊,建有好幾座大型亭臺樓閣、水榭園林,是守衛皇宮的極佳戰略緩沖要地,更是皇帝臣子們近處出游行樂的好場所。

居文軫就住在這裏,表面上看清閑自在,一般情況下不會隨意見人,但其實人家想要做皇宮裏的臥龍。

“大統領,是清如做錯了什麽,惹您生氣了?”

“算你有腦子。”居文軫居高臨下坐臥胡塌上,翹起一條腿,半瞇著眼,聽樂伎彈琵琶。

他抻腰,揮手屏退左右樂伎,朝清如勾了勾手指。

清如走近兩步,微俯身,聽他訓話。

“丫頭啊,別氣,聽我給你講。”居文軫坐直了身子:“你阿母得的是不治之癥,大秦的藥也只能維持多活幾年,何必費心思醫治呢?”

清如聞言,撲通一跪:“哪怕只有一天,我也要堅持為阿母治病,就算用我jsg的命做藥引,我也心甘情願。”

居文軫盯著她的眼睛,透亮如朗星,有些觸動,但也只一瞬,畢竟計劃先行,該說的還是得說:“那我便明白你的心意了。倒也不用那麽麻煩,暫且還用不著你的命做藥引,有你這個人就好。”

“什麽意思?”清如有些糊塗。

居文軫一笑:“別去費心思散播什麽流言了,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,邕王也不會活過來,娶了你。”

這話是對她的羞辱,漠視,在他們眼中,邕王於她就是那樣高不可攀的存在。

“出身地位在那擺著,你認命吧。既然那個陸簡祥肯要你,你就依了人家,別鬧騰,嫁去陸府挺好,權當我在那長了只眼睛。別有負擔,陸侍郎也不會難為你,既然他先提出合作,我總得試探下他是否聽話呀,你說,是不是這個道理?”

他如拉家常般,便把他與陸執的暗中勾結說出來,這樣,自己嫁去陸府,他則繼續給她供藥。

螻蟻的抗爭是沒用的,蚍蜉撼樹的夢想也不過是個笑話。

半晌後,清如壓制住心中不忿,回答了他。

“我知錯了,會按照大統領的安排,嫁入陸府。”

“嗯,甚好……你從太子那過來,可有什麽新發現?”他沒來由問了句。

“沒有,太子和太子妃一如往常。”

“哼,”他極輕地冷笑,“太子趁著聖上病重去監國,也是胡亂折騰,年輕氣盛的,又不願與我合作,我看,他未必是舒王的對手。”

說到聖上,清如大著膽子問:“陛下的病有多重?大統領可否去探過?”

居文軫懶懶搖頭,“不該問的就別問。宮裏的事不是你一個小娘子能打聽的。”

見她低頭垂眸,又覺可憐,於是補了句:“太子最近新招了一批夜衛,大晚上騎著馬到處巡查,你最好,趁天黑前出宮,免得惹麻煩。”

許清如謝過,又取了新藥。

她倒是想盡快出宮,可為了掩飾自己到過禁苑,只好原路返回,在凈慧寺抄經祈福後,素齋也沒來得及吃,出了門一看,天已大黑。

冬日的夜,幹燥寒冷,她雖系了白狐內裏的厚氅,可風一吹,還是凍得直哆嗦。

她沿著宮墻而行,宮內道路寬闊,行人行車馬也方便,只是她這一路走來,路上竟空無一人。

難不成是夜黑風高,自己記錯路了?

猶疑之際,身後不遠處傳來馬蹄聲,聲音齊整不亂,四五匹馬的樣子,由遠至近,越來越清晰。

等她回過神來,料到那馬兒就在身側的時候,已經晚了。

馬上的人一手握韁繩,另一手朝她展開長臂,瞬間攬住她的腰,用臂彎鎖住她,再稍稍用力,單手將她撈進懷裏。

天!這皇宮裏竟然有打劫的?

清如大腦空白,急促短暫地驚呼,一陣白氣從嘴裏冒出,又很快被身後的人捂住。

“別怕。”

他的音色收斂,沈靜如夜,“是我,阿如。”

這一瞬,冰封的湖面被春雨激開了裂縫,溫暖的湖水澎湃開來……

清如驟然轉身,擡頭映入眼簾的,是刻入她骨髓的一張臉。

李佑城垂首,望進她的眸子裏。

前方便是皇宮大門,有禁軍把守,可他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。

身後騎馬的隨從軍士抽出太子令牌,守衛急匆匆打開宮門,依令放行。

馬蹄疾馳過城門,隨著馬身躍起的一瞬,李佑城順勢壓低身子,圈緊了她,輕巧貼上她的側臉。

稍稍扭頭,迫不及待吻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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